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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妩肩背一僵,狠咬住下唇,颊边划过一滴晶莹泪珠,很快没入黑夜。
这次,她没再回头。
望着那道渐渐融于夜色的窈窕背影,楚明诚双目凄惘,薄唇微动:“没有你,如何还能欢喜。”
他怕是再不会欢喜。
长安城有宵禁,李妩离开国公府时,坊门已关,是以她带着音书和素筝寻了坊内一家客栈住下。
素筝本来好好在栖梧院收拾着东西,突然被音书叫出来,得知短短那么半个时辰,世子妃就和离了,整个人如遭雷击,迟迟回不过神。
她有一肚子疑问,但看到主子心力交瘁的憔悴模样,也不忍再问,管店家要了热水,伺候着她先歇下。
烛火熄灭,李妩平躺于坚硬板床上,望着黑漆漆的床帐,心想着,有多少不舍与伤心,就在今夜流干吧,明日起来,还有许多事要做。
可平静下来,眼泪倒没多少,只是想了一整夜与楚明诚的点滴过往,一幕幕在眼前闪过。
三年前裴青玄离开长安时,她也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。
回忆犹如凌迟的那把利刃,不会叫人立刻毙命,而是一刀又一刀地割着肉,叫人清晰去感受那份撕扯煎熬的疼痛。
待到客栈外鸡鸣响起,李妩侧眸看向窗外,窗户纸朦朦胧胧透进一点苍青色的光。
伤怀的时辰也结束了。
为了不再生出事端,或者说,为了不给她心软改变主意的机会,她睁着一双布着血丝的眼从床上爬起,唤来两婢伺候梳洗。
坊门一开,她赁了马车,直接回了李府。
她回得早,到家门口正好碰到即将上朝的父亲与长兄。
视线相对时,李太傅和李砚书惊得困意全无。
一个着急下车:“阿妩,你如何回来了?”
一个着急下马:“妹妹,出什么事了?”
“没什么。”
李妩定定望着父兄,熬了整夜的憔悴脸庞挤出一抹勉强笑意,语调平静道:“我与楚明诚和离了。”
李家父子双双愣住:“什么?”
现下是连朝会也不想去了,满脸忧色地将李妩带回家里,又派了奴仆前去皇宫告假,理由是太傅突发恶疾,李砚书需在家侍疾。
晨光熹微,天清气朗。
威严庄重的宣政殿内,头戴十二旒帝王冠冕,身着绣龙翟纹玄色朝服的年轻帝王抚着龙椅扶手雕刻的精致龙首,凤眸微挑:“太傅病重,卧床不起?”
百官之首的宰相举着玉笏板躬身应道:“是,说是今早突然病倒,李侍郎忧心其父,也一并告假。”
“看来的确病得厉害。”
皇帝忧心忡忡叹了口气,长指叩着朱漆点睛的龙首:“太傅于朕,亦师亦父,现下他病了,朕心甚忧。刘进忠,你现去太医院,派个御医去太傅府。”
刘进忠微愣,对上皇帝那双幽深目光,顿时悟了,连忙应诺:“奴才这就去。”
宣政殿的朝会如往常一般继续。
待到散了朝,刘进忠抱着拂尘凑上前,与皇帝一番低语。
融融春光笼罩着宫殿金碧琉璃瓦,高高玉阶之上,皇帝负手而立,叹了声:“未得良婿,难怪老师要病了。”
刘进忠眼皮子颤了颤,低下头:“陛下说的是。”
“老师病得这般严重,朕作为学生,得亲去探望方可安心。”
玉质冠旒稍晃,他掸了掸玄色袍袖,大步向前:“备马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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