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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（第2页）

徐双华是客座教授，平时很少在学校，偶尔来一次看到顾铭夕，他很惊讶，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反感。

看到徐双华，顾铭夕立刻跟在了他身后，他背着画板，说：&ldo;徐老师，我带了几张素描练习，您能看一下吗？&rdo;

&ldo;你的素描我已经看过了。&rdo;徐双华头也不回地说，顾铭夕还是跟在他身边：&ldo;徐老师，上一回我没画好是因为我很久……&rdo;

徐双华打断他：&ldo;真正有天分的人哪怕几十年没动笔，一动笔也会是惊世之作。&rdo;

&ldo;徐老师……&rdo;

徐双华突然站定脚步，回头看顾铭夕，几个月在天桥上的风吹日晒，把他晒得黑黝黝的，一双眼睛倒是很明亮。他的嘴唇干燥地褪了皮，徐双华皱起眉，问：&ldo;你来这儿多久了？&rdo;

顾铭夕答：&ldo;一天了。&rdo;

&ldo;吃饭了吗？&rdo;

顾铭夕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：&ldo;我带面包了，中午吃过了。&rdo;

&ldo;上厕所呢，自己能上？&rdo;

顾铭夕小声说：&ldo;我少喝水就行。&rdo;

&ldo;胡闹！&rdo;徐双华生气了，&ldo;顾铭夕，别再叫我看见你！&rdo;

他气得拂袖而去，顾铭夕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。

几天后，徐双华又在办公室门外看到了顾铭夕，他微笑着说：&ldo;徐老师，我把我的工具带来了，可以自己去上厕所，就是很慢，很麻烦，我也带水瓶了，今天喝了好多水了。&rdo;

&ldo;……&rdo;徐双华，&ldo;什么工具？&rdo;

&ldo;不求人。&rdo;顾铭夕咧开嘴笑，&ldo;就是痒痒挠。&rdo;

两个人在办公室门口对峙，一会儿后，徐双华说：&ldo;小顾，你别这样子，我不是大姑娘，死缠烂打是没有用的。&rdo;

顾铭夕的笑容收了起来，他说：&ldo;徐老师，我是真的想做您的学生。&rdo;

&ldo;为什么？&rdo;

&ldo;我……&rdo;顾铭夕平静地说，&ldo;我没有胳膊，找不到工作，我必须要思考自己将来能做些什么，我不可能在天桥上摆一辈子的摊，我喜欢画画，我希望做您的学生，可以真正地学到东西，将来可以靠这个吃饭。&rdo;

他说得很实在，但是徐双华说：&ldo;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。&rdo;

顾铭夕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难看。他胸口起伏了片刻，低声说：&ldo;徐老师，您再给我一个机会，行么？&rdo;

这时，另一个老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，看到徐双华，说：&ldo;徐老师，有个事和您商量，今天写生课的模特儿突然生了病，来不了了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模特，您看咱们是不是把课给调一下。&rdo;

徐双华扫了他一眼，又看向了身边的顾铭夕，突然说：&ldo;我认为，残缺的人体会给人巨大的视觉冲击力，那群小孩儿画满身褶子的老头儿都快画厌了，说不定换个年轻模特，能让他们爆发出创作激情。&rdo;

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顾铭夕：&ldo;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，裸模，你肯做么？&rdo;

顾铭夕站在画室门口时，一颗心剧烈地跳着。

终于，他用肩膀推开门，慢慢地走了进去。

画室里有二十多个学生，都在自己的画架前进行着写生准备。有人抬头看到顾铭夕，眼里透出了惊讶的目光。

年轻的男人？这真的很稀奇。

但是更惊讶的目光是在顾铭夕身上的浴袍被褪下来后，画室里甚至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呼声。

浑身上下，顾铭夕只穿着一条灰色三角内裤，二十多个画架包围在他身边，午后的阳光透过画室的窗子照了进来，洒在了他的身上。

无数的细小尘埃在阳光下飞舞，顾铭夕静静地站在画室中间，他低着头，含着胸，胸口起伏得剧烈，一会儿后，他闭了闭眼睛，再次睁开时，眼里透出了坚定的光。他慢慢地昂起了头颅，挺直了腰杆，舒展开了他的双肩。

他从未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展露他的残肩，那骨肉被截断的地方，有着常人很难见到的伤疤。他动一动肩膀，那两团圆圆的截肢末端就会相应地动起来，骨头在皮肉底下小小地蠕动，被fèng合在腋下的皮肤紧绷着，还有小小的颤抖。

这时候的顾铭夕很瘦，脸上、脖子和膝盖下的皮肤很黑，身躯和大腿的肤色却又很白，整个人黑白分明，看起来很滑稽。

他有一双修长而有力的腿，有着窄窄的腰和挺翘的臀部，他的肩膀很宽，却没有发达的胸肌，这时候甚至能看到一根根的肋骨。

顾铭夕的脸部轮廓鲜明，五官深邃立体，他的眼神平静得一点波澜都没有，仿佛这画室里二十多人的打量丝毫不会打扰到他的心境。

徐双华没有让顾铭夕摆特别的姿势，他没有手臂，很难摆出像样的姿势。徐双华只是让顾铭夕随意地站在那里，年轻的男人始终昂首挺胸，站得像棵树一般得挺拔，他的视线放空，不知望向了何方，在徐双华轻声的指导声和学生们悉悉索索的笔触声中，顾铭夕赤着身子站过了一节课。

下课时，徐双华亲自为顾铭夕披上了浴袍，他拍拍这年轻男孩的肩，说：&ldo;小伙子，你不错。&rdo;

离开美院，顾铭夕一时间不想坐车回去，他在路边发了很久的呆，看到了美院门口的一个公用电话超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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