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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1章(第1页)

其实这宅子总共也没有多大,房浅屋窄,这小厮只要在院门处喊一声,里头也尽听得清楚。可他却并不高声,竟是甚有规矩的模样。而那小丫头听了,便一溜烟地往屋里跑,瞧着也是怪伶俐的。

许碧游目四顾,只见这宅子本是两进的,这会儿却在中间砌了一道墙隔开,不知是卖了还是租了。前院就是五间房,另在院角盖了两间小房充做厨房柴房,便把个院子挤得紧紧巴巴,颇有点转不开身的感觉。

林大老爷是个清隽的中年人,生得跟苏阮有几分相似,只是两道眉总是皱着,在眉心处挤出了清楚的川字纹。林大太太在这一点上与他完全相同,虽是出来见客带着笑容,也掩不去那一丝愁色。

许碧取出苏阮的信,林大老爷接在手里,面上就有些感慨之色:&ldo;一晃都十几年了……&rdo;

&ldo;苏姐姐原是昨日要亲自来的,谁知半路上马车翻了。&rdo;许碧替苏阮解释了一句,&ldo;她如今出门不便,又思念亲人,只得叫我来送封信……&rdo;苏夫人昨天放她出门是为了制造车祸,没能成功,后头必定又不会让苏阮出来了。

林大老爷便有些吃惊:&ldo;马车翻了?阮儿她可曾伤着?&rdo;

&ldo;倒是不曾伤到。&rdo;苏阮昨天写信的时候许碧就在旁边,看见她只是在信上说了几句家常的话,无非是问候林家诸人,并希望再走动云云。许碧思忖了一下,决定还是将苏阮如今的处境提一提。

林大老爷的两道眉毛就拧得更紧了:&ldo;竟是要送她入宫?&rdo;

林大太太一直在旁边静听着,这会儿才细声细气地道:&ldo;若能入宫倒是难得的。你衙门里几位上官,不都送女儿参选了么?有个家里没有适龄女孩儿的,他家太太还抱怨过呢。&rdo;

许碧瞥了一眼林大太太,只管跟林大老爷说话:&ldo;若是入宫自不必说,可苏夫人只怕并不想苏姐姐中选。女儿家的事,婚姻最重,林老爷是苏姐姐亲舅父,若能替她斟酌一二,自是最好不过。&rdo;

林大老爷叹了口气:&ldo;两家久已不相往来,只怕,只怕我说不上话……&rdo;

许碧心里一阵失望,起身道:&ldo;既然如此,信已然送到,我就先回去了。想来若苏姐姐的母亲地下有知,也会谅解林老爷的。&rdo;

这话说得就有点儿讽刺了。林大老爷脸上漫出点红色来,撑着送走了许碧,回屋来就重重叹了口气。

林大太太温婉地给他倒了杯茶,道:&ldo;既是外甥女儿来了京里,我们也该备份礼过去。说要选秀,脂粉总是用得着的。近来那边街口新开了个玉露斋,为招揽客人,脂粉卖得便宜些,我瞧着颜色也鲜亮。我这里还能挪出十几两银子,买几样送过去,既是老爷的心意,也让苏家知道外甥女儿还有亲眷在,想来做什么事也要顾忌几分。&rdo;

这话说得十分漂亮,但林大老爷想听的却并不是这个,只是叹了口气。他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四十几两银子,每年分些冰敬炭敬,也不过是捡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。幸得有林大太太陪嫁的一个庄子,米面蔬菜之类都不必花钱;又把宅子后半截儿租出去,还有几十两银子贴补,这日子才算过得去。

如此,林大太太说拿出十几两银子给苏阮买脂粉,已算是极大方了。须知这样的脂粉,林大太太都不曾用过,家里去年一年给女儿打首饰,也不过就花了十几两银子而已。

林大太太细细地算着账:&ldo;捷儿如今入了廪,可还要与人来往,那六斗廪米哪够做什么的,偏这是不能省的。抒儿年纪也到了,必得出门去见见人,我想着今年再与她做几件衣裳,打几件首饰。我倒罢了,旧有那些拿去融了重打,只费些工钱,可衣裳也要做几件。还有你在衙门里的开销‐‐也不能总与同僚们不相往来。且我前几日听钱太太说,今年衙门里有个缺出来……还是要与上官备个礼。我陪嫁里还有一对儿鸡血石,拿出来雕个印章,再配点别的,才算像个样子。&rdo;

她越是算账,林大老爷心里就越是酸涩,有些艰难地道:&ldo;怎能又动你陪嫁的东西。父亲还留下来一块田黄,不如‐‐&rdo;

林大太太忙打断他道:&ldo;那块田黄太贵重,这般送了可惜了。&rdo;公公留下的多是这些石料,这些年也动用了。唯有那块田黄最珍贵,林大太太可不舍得拿去送个小官儿。

&ldo;我人都嫁进来了,儿女也这般大了,老爷还与我算什么你的我的。老爷好了,我才好,这一家子才好呢……&rdo;

林大老爷只觉得嘴里仿佛含了个涩柿子,那舌头都有些移动不得,半晌才艰难地道:&ldo;妹妹去得早,只留下阮姐儿一个。这些年咱们也往福建去过信,都说她生得像妹妹,性情也好,去哪家做媳妇都‐‐&rdo;

他话还没说完,就见林大太太眼里的泪已经一滴滴落下来了,吓得他连忙住了嘴:&ldo;这,这是怎么了……&rdo;

&ldo;老爷这是要难为死我吗……&rdo;林大太太呜咽着道,&ldo;外甥女儿是可怜,可捷儿难道不是老爷的亲骨肉?也是我这肚子不争气,十几年了只得他一个承香火的,若能多生两个,这会儿拼着不知道外甥女儿的性情,我也舍出一个去……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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