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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4章（第1页）

孟璟则一人进了城门，战乱之中，城楼之后也并不安全，流矢乱箭齐飞，刀箭无眼，说不好便有性命之忧。但他刚绕出瓮城，便看见了满地纷乱流矢之中，静静站着一个人。

楚怀婵着厚重斗篷立在雪地里，不是她平素常穿的素色，而是一身锦葵红，红白相称，自成一道风景。她将自个儿完全缩进宽大的帷帽之中，手里捧着只红铜手炉，整个人已站成了一尊塑像，见他进来，才总算有了动作，冲他轻轻笑了笑。

孟璟微微颔首，随后转身上了城楼，等吩咐好轮休和处理战俘的事情后，这才重新下来，冲她走过来。

连日鹅毛大雪，积雪甚厚，雪面上更是层层叠叠地堆积着一层厚厚的流矢，每一步踩上去都嘎吱嘎吱作响，孟璟走到她跟前停下，见着她脚下的一滩残血，知是方才趁乱入城的敌军所留下的，愠怒地看了一眼城楼之上的守军，战事开打，四道城门全数紧闭戒严，方圆五里内百姓不得靠近，清远门则通常更是需要正面迎战，这帮人胆敢把她放过来，怕是不想活了。

楚怀婵似是知道他动了怒，勾住他手指摇了摇：&ldo;是我要过来的，他们不敢拦我，你别怪他们。&rdo;

&ldo;兵荒马乱的，过来危险。&rdo;

楚怀婵踮脚，将食指放在他唇上，见他噤声，才轻声道：&ldo;听到钟声，知清远门告急，便想过来看看。你不在，我虽帮不上忙，但总归该替你看着的。&rdo;

她笑起来，锦葵之红映上脸颊，在雪地里也漾出几分暖意：&ldo;我其实也没有怕，你不会让宣府涉险的，必然会尽快赶回来。四天四夜，兵贵神速，恭喜将军旗开得胜。&rdo;

&ldo;我来，&rdo;她指了指一身锦葵红，&ldo;本也是来迎将军大胜归来的。&rdo;

孟璟摸了摸她脑袋，想说句什么，但好像也什么都说不出口，只轻轻笑了笑。

楚怀婵也没再继续说下去，只是将手炉塞进他手里，道：&ldo;暖暖。&rdo;

方才战场厮杀并不觉冷，甚至还发了会儿汗，这会子停下来后，热气缓缓褪去，倒还真生出了几分寒意，但她身子不及他，离不得这玩意儿，他欲要推拒，楚怀婵却不由分说地重新将手炉塞回了他手中。

孟璟这次没再推却，乖乖捂好暖手，她这才满意了，取出锦帕接了会子雪，又将手帕放在手炉附近沾了会儿暖意，孟璟低头看她这动作，颇为不解，却见她拿了手帕触上他的脸，细心地替他一点点擦去方才沾染上的鲜血。

雪水触感温热，甘松味随之蹿入鼻尖，掩掉了近在咫尺的铺天盖地的血腥味。

他迟疑了下，手缓缓抚上她脸颊，有些不忍地道：&ldo;我还得北上一趟，这次可能去得比较久。&rdo;

楚怀婵抬头看他一眼，面带疑惑，却什么都没有问，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，道：&ldo;今年开春得早，正月下旬便能陆续开始春耕了，粮食的事，就交给我哥和薛大人吧，你就别操心了，安心忙你的事。&rdo;

一提薛敬仪，孟璟老毛病再次发作，没好气地道：&ldo;薛敬仪那碍事玩意儿，想得倒挺美，哪有这么轻松的事给他，自有有别的苦差叫他做。&rdo;

他说着便转头吩咐人去把薛敬仪提过来，楚怀婵无奈地摇头：&ldo;你这德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？&rdo;

&ldo;不改了，我乐意。&rdo;

楚怀婵无言，只好道：&ldo;那总归交给我哥，他虽然不正经，大事上也不敢含糊的，我帮你盯着，就更不需要担心这边了，忙你的事即可。&rdo;

&ldo;好。&rdo;他举起她左手，缓缓将她腕上的籽玉镯转了一圈，尔后轻轻吻了下镯面，&ldo;先回去，安生等我回来。&rdo;

楚怀婵垂眸看了眼他方才吻过的镯子，唇瓣不经意间触及手腕时留下的温热尚未消散，她微微失了会儿神，才点头应下。

孟璟派人将她送走，这才回了都司衙门，薛敬仪早已被带了过来候着，他这几日被人守着家门盯着半点不得自由，这下见到正主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：&ldo;孟将军你真是威风啊，别以为打了场胜仗我就不参你了，我既然来了宣府，笔杆子就是专为你一人备的，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下来我给你罗列了多少条罪名，其一，私自募兵抄家灭族，其二……&rdo;

&ldo;闭嘴。&rdo;孟璟冷冷甩出两个字。

薛敬仪一哽：&ldo;你还要继续耍威风？&rdo;

&ldo;我没空听你啰嗦。&rdo;

孟璟摊开舆图，招手召他过来，他便也真乖乖摁下怒气，凑上来听吩咐：&ldo;周懋青支援居庸关去了，战俘的事等他回来他知道安排，不用操心。剩余的，转告楚家那位傻大个一声，粮食这次我可给他节约了不少，我算是尽力了，剩下的部分该他负责了，让他自个儿琢磨个法子出来，去年冬被销掉军籍的军户，三年之内口粮照发，等开春得闲，垦荒和从豪绅手里低价买回军户屯田的事也可以重新提起来了。&rdo;

薛敬仪怔了一下，这作风其实不大像惯常雷厉风行的他，毕竟毁掉敌军粮草之后，如果设计围困，虽有被南下援军合围之险，但如果想法子成功拦截援军，当是胜得最轻易的法子。眼下这般血战，虽他来时听得战报，说是最大的三次对战都由孟璟亲自坐镇，伤亡人数已经控制在最小，但总归也有运气成分，若非珲台吉轻敌，兴许便会变成战况激烈的恶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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