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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桌上长剑,就觉楼下的两匹骏马多半是这两个青年的——那样的马正当有这样的主人来配。
窗户敞开,不时有雨丝穿过柔柳飘进,白玉堂道:“春雨恼人,下下停停,耽误行程,不然这会儿咱们就坐在聚义厅了。”
展昭道:“你这是近乡情急,左右不过晚几个时辰,日暮定能到。”低首倒了杯酒一口饮下。白玉堂看着他举杯,就唇,酒色晕染唇色,闪闪目光,忽然就只在那点润泽上徘徊,展昭的话,只余“日暮”二字在耳边回荡。
展昭举筷剥了条鱼肉,摆到白玉堂碗里,道:“快吃吧。”白玉堂满怀遐思,脱口道:“肯让我‘吃’了?”展昭一愣,抬头道:“你这是何话?”
明澈的目光惊醒了白玉堂,懊恼地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,暗骂:好生糊涂!大庭广众之下想入非非,胡言乱语。忙掩饰道:“见你夹鱼给我,怪亲密的,跟我一起三年,脸皮儿确也厚了点。”话一出口,又觉转的生硬别扭。
展昭疑惑地瞧瞧他脸上罕见的尴尬,不信他言,反口问道:“这酒楼中布菜的许多,难道都是脸皮厚?”白玉堂歪头,旁边一桌人可不正忙着你推我让,劝酒劝菜。一人正夹了一块肉往旁边人碗里送。
白玉堂笑笑,道:“休嘴硬,几年在一起,往来应酬咱们也去了不知多少回,你何尝给人夹过一根青菜?”
展昭一想,可不是吗,今日这初次而为的事,做来却异常的自然,也一笑道:“不吃人夹的菜?好,鱼还是我的。”作势伸筷。
白玉堂抄起竹筷压住鱼,道:“我吃,我吃,猫儿主动送上门,怎能不吃?三天也不够啊!”
这句展昭听得清楚,连带着也觉出方才话的意思来,仗着垂地的桌布掩住众人视线,狠狠踢了白玉堂一脚。白玉堂“哎吆”一声缩腿,筷上的鱼肉又落回碗中,展昭趁机把微凉的鱼,夹回,送入口中,慢慢咀嚼,垂着眼皮不去看他。
白玉堂胡乱揉揉腿,嘟囔道:“天下除了你,还有谁敢三番两次踢白五爷我……猫儿生来爱吃鱼,果然不虚,刚送出来又抢回去。来,五爷我好生喂喂猫。”筷尖在鱼脊上一划,一翻腕,一块鱼利利落落塞到展昭嘴中。还要再说笑,眼角一斜,咳了声,坐下吃饭。
展昭顺着他目光去处看,一个五六岁的红衣小姑娘正靠在祖父身边,白嫩的小手拿着个菊花包子啃,乌溜溜的圆眼好奇的盯着他们……
一阵锣鼓声从街上传来,伶俐的小姑娘跳下座,跑到窗前,踮着脚尖看。雨渐停,雾气飘在空中,街上已有行人收了油伞,停下脚步,围在街边。
这是个走江湖玩马术的人,一身短打,见人围了上来,立刻飞身上马,一只脚站在马鞍心里,一只脚半伸半曲,上身前倾,双臂平伸,来了个“丹凤朝阳”,周围一片喝彩声。一旁敲锣鼓的少年随着马行速度变换鼓点。
江湖艺人顺手抽了一鞭,那马被打得飞奔起来,片刻转到高墙边一座楼下,艺人一撒手,把手中杯子一抛,一个鹞子翻身,人朝下睡,仿佛要从马背上栽下。看客们一声惊呼,有那人的脚都提起来,想奔过去救人。只见卖艺人一脚套在马镫里,人从马腹下窜过去,一个海底捞月,接住了那杯子。而后缩回身子,脚下用力,稳稳当当坐回马背上。看热闹的人人夸好,个个说强,铜钱叮当,洒落入场。
白玉堂道:“这样骑术,也算难得。”锦囊中摸出块银子,手一弹,一道银光径直落到那收钱的少年托的铜盘中。几乎与此同时,另一道银光闪过,敲得铜盘又叮当一声。少年被银子惊得一愣,抬头向四面看,却不知道是何人赏赐,连连高声道谢。
展昭瞧得清楚,那块银子落自对面高楼,窗户后有几个云鬓罗衣的女眷,正朝外看,他连忙收回目光,扫了高高的院墙一眼,寻思这不知是何人家,看那块碎银的准头,这些女眷中定有人会武。
结账下楼,刚踏出酒楼门槛,一个青衣小厮迎上来躬身施礼道:“白五爷,展公子,我家主人恳请二位到府中喝杯茶。”
二人一惊,白玉堂上下打量他一眼,道:“敢问你家主人高姓大名?你因何识得我二人?”
小厮道:“回白五爷,我家公子姓桑,处州监酒,爷并不识得,是我家夫人说与爷多年故人,有缘碰面,一定要请过府一叙。”展昭闻言眼角一斜,瞅了白玉堂一眼。白玉堂心头也泛起嘀咕:难道是以前吟啸风月时认识的女子?
展昭道:“小哥,敢问贵府怎么走?”小厮回首一指,正是街对面的高墙。
楼建在宅后院,小厮前面带路,沿着围墙绕了一条街。油亮的朱漆正门大开,台阶上立着一个青年,浓眉大眼,透着豪爽,身后跟着两个管事,见到展白二人转过墙角,快步走下,远远一揖,道:“白兄,展兄,弟桑青迎接来迟!”二人知是主人,忙回礼,细看他面目,确实不识。
桑青道:“二位兄台大名,弟早听过,年前新婚,更从夫人那里得知白兄许多旧事,今日难得见二位兄台回松江府,弟忙着人请过府一叙,快快请进!”
白玉堂道:“桑兄新婚啊,恭喜恭喜,敢问尊夫人娘家高姓?是哪里人氏?”
桑青哈哈一笑,道:“尊从夫人之命不能先说,夫人等在厅中,白兄进去,见面就认识。”
白玉堂无奈,跟展昭进了院落,只见庭院青石铺地,一根杂草也无,厅堂廊柱都是新漆就的,那朱红青绿的颜色,即便蒙蒙春雨,也不掩其明媚。
厅堂门大敞着,里面一个女子背立,乌发高挽,只斜插一枚碧钗,粉衣绛裙,纤浓合度,看背影,端得是个佳人。
桑青走到门前,笑道:“夫人,客人到。”
清婉的声音扬起:“五哥,展兄,许久不见,恕小妹未曾远迎之罪。”
白玉堂听到声音,又惊又喜,喊道:“月华,竟然是你!”
碧钗轻晃,腰间环佩叮当一声,那女子缓缓转身,容长脸庞白净过人,眼梢微翘,细长明澈,可不正是丁月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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