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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 党争无对错53（第2页）

“《大学》中云，‘畜马乘，不察于鸡豚；伐冰之家，不畜牛羊；百乘之家，不畜聚敛之臣；与其有聚敛之臣，宁有盗臣’。”

“‘此谓国不以利为利，以义为利也。长国家而务财用者，必自小人矣；彼为善之。小人之使为国家，菑害并至，虽有善者，亦无如之何矣。此谓国不以利为利，以义为利也’。”

“这话的意思是说，家里有四匹马的马车的官员，就不应养鸡与猪以牟利了；有资格在祭祀时使用冰块的贵族家，就不要再畜养牛羊了；拥有一百辆兵车的贵族，就不应该豢养聚敛财富的家臣；与其有搜刮钱财的家臣，不如有盗窃钱财的家臣。”

“国家不应把财货看成利益，而要把道义看成利益，掌管国家的官员而致力于与民争利和敛财，一定是从小人的诱惑开始的。”

“国君也是想着要国家好起来，却使用贪财的小人去治理，一定会招来各种灾难与祸患，到时候纵有贤能之臣也没有办法了，国家不要把财货看成利益，而应将道义看成利益。”

“如今皇上反其道而行之，将财货看得比道义还要重，使尽浑身解数到处搜刮钱财，那长此以往下去，恐怕朝堂之上再无正人君子了。”

吴夫人立刻道，“千万别这么想！这党争本就没有对错之分，东林党并非全是正人君子，阉党也并非全是奸邪小人，譬如就说那被周起元弹劾的朱童蒙吧，朱童蒙在投靠九千岁之前，还竭力保护过熊廷弼呢！”

田秀英惊讶道，“还有这事儿？”

吴夫人点头道，“其实早在万历三十六年时，熊廷弼就作为监察御史巡按辽东了，当时他提出两项方略，一项是‘实内固外’，另一项是‘以夷攻夷’。”

“在这两项方略的基础上，熊廷弼在辽东修建了七百余里的边墙、七座城池、一百余座墩台以及十七所粮仓，三年之内屯积粮谷三十万石，可是即便如此，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还是打输了。”

“当时，朝廷命熊廷弼为大理寺丞兼河南道监察御史到辽东安抚军心，熊廷弼便逮捕了临阵脱逃的知州李尚皓，斩杀了逃将刘遇节，并将辽东经略杨镐逮解下狱。”

“到先帝驾崩前，一切都还好好的，没想到皇上即位后，杨镐的叔父杨渊见得东林党东山再起了，便怪罪熊廷弼不肯保奏杨镐，反把他押解进京。”

“因为熊廷弼是楚党，与熊廷弼不睦的冯三元、姚宗文等人便想着借力打力，同杨渊一起联手弹劾熊廷弼，说熊廷弼在边地假名增税，勒索小民，声言筑城御敌，实是误国欺君。”

“皇上一听，就把熊廷弼给革职下狱了，还让袁应泰接手辽东事宜，而当时被派去辽东调查熊廷弼有无行事不法的就是朱童蒙。”

“朱童蒙那会儿是兵科给事中，去了辽东之后，为熊廷弼很是说了一番公道话，他在给皇上的奏疏中说，‘臣入辽时，士民垂泣而道，谓数十万生灵皆廷弼一人所留，其罪何可轻议？’”

“‘独是廷弼受知最深，蒲河之役，敌攻沈阳，策马趋救，何其壮也？及见官兵驽弱，遽尔乞骸以归，将置君恩何地？廷弼功在存辽，微劳虽有可纪；罪在负君，大义实无所逃。此则罪浮于功者矣。’”

“就是因为朱童蒙一再奏报说熊廷弼守辽有功，深得辽民拥护，后来辽沈相继沦陷，袁应泰自杀殉国之后，皇上才会考虑重新起用熊廷弼镇辽，否则，熊廷弼在天启元年就死在狱中了，连去广宁的机会都没有！”

“所以你若是当真被选为信王妃，切记绝不能非黑即白，这宫里的事儿本就是凭皇上一人决断的，全没有一个准儿，要都真像你这么爱较真儿，那康妃李老娘娘就当不成‘康妃’了。”

吴夫人这说的是“移宫案”之后的事。

西李“移宫”之后，斗争并未结束，西李住进哕鸾宫不过数日，就碰上了宫殿失火，经过一番奋力抢救，才将西李与乐安公主朱徽媞救出。

未曾想这哕鸾宫失火的消息竟不胫而走，以致于外界流言四起，说什么“皇八妹入井谁怜，未亡人雉经莫诉”，指责朱由校违背孝悌之道，虐待养母，致使西李抱着女儿跳井自杀。

御史贾继春上奏指责东林党人过多干涉内廷事务，遭群起责难，朱由校不得不出面肃清谣言，下诏披露西李曾将自己生母王才人殴打致死的往事，决定暂停对西李的加封，厚养乐安公主，并将贾继春削职。

然而，天启四年之后，魏忠贤为更加名正言顺地打压东林党人，决意为“梃击案”、“红丸案”及“移宫案”翻案。

朱由校也算是回过味来了，看清了“移宫案”本身是东林党为“拥立之功”而设计的一个阳谋，西李又善于审时度势，她移居哕鸾宫之后仍然没有放弃自己，而是想方设法地讨好客氏与魏忠贤，以求为自己谋一条出路。

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东林党在天启四年倒台之后，朱由校不但公开宣布西李无辜，还尊封她为康妃，且声称贾继春忠谏有功，召回任用。

西李虽然没能再获得皇太后的政治权力，但是受益于天启朝的政治风波，却终究是保住了康妃头衔，且有亲生女儿在膝下尽孝，也算是安享晚年了。

田秀英知道的比吴夫人还多一些，根据她在第二世获得的信息，西李其实活得比所有人都要好，甚至比她第一世的结局还好。

历史上大明灭亡后，宫中许多妃嫔都自杀殉国了，西李自然没有那么高的气节，她先是被李自成俘虏，尔后又落到清廷手里，和其他一些幸存逃亡的明宫妃嫔一起被清廷出钱供养了起来。

根据清朝人的笔记，西李最后是于康熙十三年去世的，她至少活了八十余岁，成了中国两千年封建历史上寿命最长的后妃之一，朱常洛和朱由校加起来都没有她活得长。

不过田秀英也没有跟吴夫人细讲西李最后的人生结局，因为她这回进宫，是跟西李当年一样冲着夺权去的，她可不能在吴夫人面前流露出欣赏西李的意思，那样吴夫人该担心了。

于是田秀英什么也不多说，她只是甜蜜蜜地靠在吴夫人怀里，假装自己还是一个相信正义必胜的小姑娘，对着吴夫人的教导似懂非懂地轻声回道，“娘，我知道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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